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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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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1 章

當年路汐趴在浴缸沿說話的語氣, 仿佛被漫長的時光過濾得有些模糊,卻與現在的聲音一樣軟。

容伽禮眼神在剎那間變得很深,也很直接——

甚至讓路汐腦海中閃過某個荒唐的念頭,她對他的眼神, 竟已經熟悉到能清楚辨別出是什麽情緒, 而此刻意識到危險想跑已經為時已晚。

路汐身上寬松襯衫下的細腿微曲, 雪白的腳踝是抵在柔軟的沙發上, 想起來, 卻被容伽禮的兩指有力地壓了回去,就跟先前他壓自己膝蓋那般,看似不費勁, 卻穿透纖弱的骨髓壓制住了她的靈魂。

“跑什麽?”容伽禮漫不經心地問, 然而昏幽的燈光下那張過分俊美的臉也明明白白地表露出了意圖:“不是要給我吃麽?”

下秒。

路汐被他拽到了下面, 纖瘦的後背一寸寸地深陷,恍若置身於藍色海灘的軟沙裏,快墜下去時,忽而後腦勺被容伽禮手掌心托住, 緊隨而至的是他過於強勢又清醒的深吻。

被溫熱的嘴唇碰到的那刻,路汐已經無處可躲, 睫尖猛地一顫, 很快唇間的微涼薄荷味道,叫他嘗盡,腦海中神經也跟著麻痹了瞬, 又被他探進的氣息完全覆蓋。

路汐僵到動不了,手指輕微的抖不知道往哪兒抓, 不知不覺地攀到他的肩膀,又無力地滑落到半空中, 然後讓他握住了,跟唇齒一樣的用力。

這種深喉的吻法,在某種形式上跟給他吃沒什麽區別。

路汐近乎到了快缺氧的地步,原以為容伽禮會發善心給她換氣的機會,卻不料迎來的只會是更深一步的吻,隨著細微到可以忽略不計的掙紮,沙發上的靠枕不知何時滾落到了地板上,無人在意。

這次比菩南山上的那次,時間還要長了些。

路汐的眼眸從只能借著燈光視物,逐漸到了極寬的落地窗那邊天際開始灰蒙蒙透著藍,仿佛跟海水融在了一起,她看清了容伽禮近在咫尺的臉,五官輪廓被襯得很立體深刻,那雙眼,也很深。

莫名地,在路汐鼻尖與他親密地貼著,離得很近互相呼吸帶喘的時候,晃悠悠的視線看到外面的海,又驀然想到他住在這空曠到猶如置身寂靜夜空的套房裏,那平時看到的海,自然是一片血腥色。

不知怎麽地胸口感到很疼,險些露出破綻來。

容伽禮卻在此刻低下頭,欣賞著她比臉更紅的唇。

一秒還是四五秒過去,路汐將自己從思緒脫離出來,也意識到他直白打量的視線,抿了下很熱的唇,想翻個身躲開,誰知身體軟的厲害,別說躲了,連擡腿的力氣都沒有。

容伽禮看她挺別扭似的在沙發蹭了個半天,開口時,倒是將先前被激起的情緒卸個幹凈:“怎麽?路小姐對唾液過敏?”

他真是半點餘地不給人留。

要是換做先前被親狠了的路汐那性子,下一秒就直接陰陽怪氣回去了,可這會兒,落地窗外的那片藍海,讓她也同樣把情緒卸得幹凈,說:“我躺麻了,手腳不聽使喚。”

她一旦靠這副皮囊賣個乖,容伽禮並不會真的跟她計較什麽。

聞言,伸手臂自然不過地勒著那一截細腰,將彼此互換了個擁抱姿勢,路汐趴在了他胸膛上,還在發怔時,唇灑下了他的熱息:“那就緩緩。”

路汐也不知道容伽禮口中的緩緩是多久,卷翹眼睫的一片陰影垂落了下來,連帶她小心藏好的波動情緒,就在她覺得能動時,忽而聽到容伽禮問:“上次你入住這間房,睡哪裏?”

話鋒轉的太快,路汐卻記得兩次撒謊會立刻報應在身的教訓,抿了下舌尖,吐露出實情:“浴缸。”

這兩個字落地。

她就後悔了。

怕容伽禮繼續追問為什麽睡浴缸。

好在上天跟獎勵她做人要誠實似的,他沒問,淡聲說:“上次你退房,酒店派人進來打掃有提過。”

這間私人領域的套房,路汐仿佛跟未住過一樣,除了浴缸有躺過的細微痕跡之外,任何地方,包括私人物品,都沒有留下任何關於她氣息的蛛絲馬跡。

*

路汐再次醒來時,陽光暖融融地籠在她躺在沙發上的身子。

環顧四周一圈,先前無比真實到連夢境都無法抵達的一切,又好似不曾發生過,她除了身上這件襯衫還穿著外,已經尋不到容伽禮了。

路汐卻沒時間感到失落,無人叫醒她,這會兒顯然已經很遲了。

她腳剛落地,就跟湊巧似的,門鈴也跟著響。

路汐一開門,發現長廊外的是著了套白西裝的黎秘書,以及他身後一位女性的服務生,推著精致的木質小推車站在不遠處。

黎秘書面容和善道:“容總有會議要開,暫時先離開了宜林島。”

路汐反應慢半拍點了點頭。

心想容伽禮的行蹤一向嚴格保密,不用跟她說。

黎秘書:“晚上會回來。”

路汐不好接話,怕一時不謹慎說錯了什麽,讓容伽禮身邊的人誤錯了意。

“這是容總吩咐給路小姐您備的衣物和潤喉的蜂蜜水。”黎秘書淡定自若地讓服務生將小推車送進屋,體貼入微得跟另一位不近人情的周秘書簡直是兩個極端的存在。

路汐下意識側身讓道,纖細的背貼著墻,呼吸很輕。

黎秘書眼神禮貌的看了一眼她穿著男士襯衫,披頭散發的模樣,又禮貌地問:“路小姐,有一件東西容總沒吩咐準備,不過為了您人身安全起見,我想您需要二十四小時緊急避孕藥嗎?”

路汐原本有些恍惚的神智,被這話震驚得擡起頭,看他:“你誤會了。”

她語氣過於篤定。

倒是讓黎秘書有點不自信了。

而路汐還能下得了床,自認為全身上下哪裏看上去都不太像需要那種藥的樣子,並且較真似的說:“我和容伽禮不是那種關系。”





路汐雖然覺得黎秘書可能不太信,卻也沒空久待在浮山灣酒店,換了一身幹凈清爽的衣裙後,她匆忙地回到劇組,正要找夏郁翡身邊的助理詢問下腿傷,一經過化妝間門口,就聽到了動靜。

夏郁翡竟沒有躺在醫院,而是很早就來了,妝已畫好,正坐在皮質輪椅上:“啊啊啊——誰!是誰缺德造謠我想不開半夜跳海了!”

路汐卻惴惴不安進去,漆黑眼眸驚得視線在晃:“你傷了多重?”

“哦,破了層皮,已經包紮好了。”夏郁翡掀起裙子,給她看被纏了紗帶的膝蓋。

路汐半響才找回聲音:“破了層皮?”

她不太確定聽到的是不是這個,而不是從礁石下碎了膝蓋骨。

“我承認,我昨晚叫得大聲了點。”夏郁翡看過專業的醫生就不當回事看待了,妝容很淡的美艷臉蛋微仰著看她,很為自己的傲骨錚錚抱不平說:“竟然有缺德鬼造謠我為情所傷跳海!”

路汐先前略有耳聞網絡上戲稱夏郁翡是溫氏家族假太子妃。

為什麽會是假的,因她被媒體記者曝光了和溫見詞的酒店開房照卻拒不承認,但證據是實打實的,於是同期的對家小花旦和黑粉下場給她貼上了這個標簽。

夏郁翡是把那點兒脆弱一擊即碎的尊嚴看得比命重,白天時候,她在劇組裏看到誰都覺得像是造謠她那個,而這個謠言自然沒有止步於劇組。

連微博上都有了捕風捉影的新聞。

夏郁翡自閉了,等再次有圈內人士打電話八卦她的精神狀況時,便站起來,拖著輪椅換個地方躲清凈,在中場休息時,把只有一格電的老人機交給了路汐來保管。

路汐坐在矮凳翻著劇本,老人機不停地狂響到第十個未接來電時,她唯恐是真的有正事,一時半會兒卻找不到夏郁翡跑到哪兒自閉了,只好幫她接。

“你好?”

“夏夏。”電話那端,傳來了清清軟軟的聲線:“我看娛樂新聞你想不開跳海殉情啦?瘋了?不是……我是說編造這個的人瘋了,溫見詞又沒死,你殉什麽情呀。”

路汐攥著手機,還未開口解釋身份。

顯然對方跟夏郁翡的性子一樣,腦回路能讓人意想不到:“唔,如果你想殉情,我這就讓慈悲心腸的謝大公子去把溫見詞綁架了扔到海裏,好不好?你別孤零零的跳海,海水好冷的。”

海水好冷。

這四個字,讓路汐條件反射地深呼吸了下,不自覺將劇本捏出了皺痕來,她說:“抱歉,我不是夏郁翡。”

電話那端繼而沒了聲。

不過很快又再次響起,依舊是清軟裏透露了好奇意味:“我知道了,你是路汐對不對?”

路汐輕輕地嗯了聲。

她也猜到了對方是誰。

“我是賀南枝,夏夏在這世界上天下第一好的閨蜜。”她說的話和初次見面時夏郁翡的很相似,讓路汐有點恍惚,不知該怎麽接話。

賀南枝卻不介意她話少,委婉地問起了夏郁翡在劇組的情況,又委婉地暗示網上那些娛樂性的新聞都是胡編亂造的,夏郁翡不是那種愛慕虛榮想嫁入豪門的女明星。

隨即,又委婉地表露準備送一個貞節牌坊給那些封建思想的媒體。

一個美貌與智慧並存的美艷女明星,想要個有權有勢又聽話的漂亮床上用品真是再正常不過了,有什麽好大驚小怪的追著報道個沒完……

路汐耐心地聽完,同時心底得出個結論:

賀南枝非常護短。

不過她的性子也認同這觀點,輕聲說:“是的。”

賀南枝後來又提起要跟謝忱岸申請給劇組再添點投資款,等這通電話終於掛斷的時候,是因為只有一格電的老人機自動斷電了。

路汐微垂著頭,纖指無意識彎曲,輕輕抵在劇本第三頁的江微名字上。

那已經碎掉的靈魂仿佛因為這個字,又一點點地凝聚在了她這具空殼軀體裏。

路汐最後笑了笑。

忘了什麽時候,她也有過這般護短。

*

拍攝完今日的戲份,路汐拿出兩百元的現金讓安荷到指定的飯店給夏郁翡打包一鍋營養雞湯回來,赧淵為了把經費都花在拍攝電影上,其餘地方能省則省,一日三餐的飯盒跟減脂餐沒區別,她算是自掏腰包給夏郁翡開小竈。

安荷揣著錢問:“我怎麽覺得夏小姐傷的不是腿,是心。”

傷哪補哪的話。

是不是該換成一鍋豬心營養湯才是!

“平時少看點娛樂八卦。”路汐輕聲說完,又一副不跟劇組回去,準備在宜林島到處逛逛的架勢。

她沒往夏郁翡墜海的那片走了,換了片海灘,趁著暖橘色的夕陽沒有徹底落下海平線,慢悠悠地走了會,心底堆積的情緒也被海風拂平,偶爾撿到一些貝殼便會收集起來,這時,擡頭恰好看到有個半大的高瘦男孩,領著一個洋娃娃似的女孩兒在撿海邊的垃圾。

路汐站在不動看了好一會,原是沒想走近。

而女孩兒卻發現了她,猶豫了下,主動地走了過來:“姐姐,我認識你。”

路汐輕扯出微笑,海風將臉頰發絲也吹散了些:“你怎麽認識我?”

“宜林基金會。”女孩兒奶音吐字清晰:“我小哥說,姐姐是電視上的大明星,每年都給基金會捐了很多善款來救這座島的生態環境。”

路汐以為這是基金會讚助的孩子,越發柔了聲:“你經常在這撿垃圾嗎?”

女孩兒回頭看了眼還在海灘上撿起一個綠色瓶子就往袋子放的哥哥,點著腦袋說:“嗯,哥哥說爸媽說過,宜林島很早之前是蝴蝶棲身的地方,才有的人類……不能讓它被汙染了環境,不然蝴蝶寶寶就沒家了。”

“姐姐,”

“嗯。”

“請你吃話梅糖。”小小的手將口袋珍藏的一顆糖遞給她,眼睛也亮晶晶的:“謝謝姐姐。”

路汐看著這糖,笑了笑:“不要謝我,宜林島也是我的家。”

“啊?”女孩兒像是聽到了什麽秘密。

路汐輕聲問:“可以加入我一個嗎?”

女孩兒歪著腦袋好奇看她:“姐姐是大明星,也撿垃圾嗎?”

“撿過。”路汐禮尚往來將貝殼送給她,牽著軟軟的小手往男孩的方向走,像是回憶往事,語氣平靜說:“那時宜林島還沒有慈善基金會,姐姐會跟著爸爸在海邊撿東西,也會跟鄰居哥哥……”

她愛這座島,是自幼來自父親路瀟的教導。

女孩兒還太小,聽不出她語氣裏藏著的微妙情緒,只是開心極了:“我一天可以撿二十個瓶子。”

“巧了,我小時候也可以撿二十個。”路汐邊分享童年趣事,邊沿著這片海灘陪這對兄妹一起撿被遺留下來的廢棄物品,身後的夕陽將徹底落下時,整個世界的光線開始變紅變暗,直到袋子裝滿了大半,也為時不早。

她目送了兩抹身影從視線遠去,四下像是頃刻間清冷了下來。

直到微微垂頭,略失落拆著那顆握在手心裏很久的話梅糖時,恍然間聽到身後,容伽禮的嗓音隨著海風傳來:“找到你了——”

找到你了。

路汐手指直接僵住,連帶胸口的心臟都跟著劇烈收縮了下。

她在這個世界上,還能被找到嗎?

路汐忽然就喪失了回頭的勇氣,怕是大海跟自己開了個玩笑,直到容伽禮壓迫感十足的身影逐漸靠近,幾乎是籠罩住了她被夕陽餘暉裏照在海邊的破碎影子。

耳側,是他稍稍俯身的低聲問話:“為什麽不敢看我?”

路汐被海風搖晃著回過身,眼眸清晰地倒映著他,半響動了動唇:“有一種海妖會迷人心智,我怕不是你。”

“現在是了麽?”

她點頭:“像是。”

容伽禮早就尋來,看了她站在海邊那單薄渺小的身影很久,低頭嗅到她頸後的皮膚:“那海妖會吻你嗎?”

“不會。”

路汐放輕了聲音:“你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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